從歷史之“重”到當代之“重”

發表時間：2025-06-23 來源：長江日報

□ 趙凌云

一座城市，只有融入民族復興偉大進程，才具有生命和價值。讀懂武漢的歷史、理解武漢的現實、開創武漢的未來，必須將武漢放置于中國式現代化的發展大局、放置于民族與時代的經緯之中去看待。

在全國大棋局上，武漢正在加快推動“三個優勢轉化”，重塑新時代武漢之“重”，在加快建成中部地區崛起的重要戰略支點中當好龍頭、走在前列，努力恢復提升到歷史上的地位。

從歷史之“重”到當代之“重”，武漢是曾深刻影響中國歷史進程的重要樞紐，也將在國家重大戰略中擔負重要使命。

■ 武漢之“重”，特別體現在全局的“樞紐”作用上

人們常說，武漢歷史上就是一座重鎮。武漢的“重”，特別體現在全局上的“樞紐”作用上。在漫長的歷史演進過程中，武漢在中國歷史上的樞紐地位，經歷了一個層級累加、內涵日漸豐富的發展過程，最終形成軍事樞紐、經濟樞紐、行政樞紐和政治樞紐四大樞紐，這一過程，是地利、天時、人和和國家格局演變的結果。

從地利來看，武漢樞紐地位契合人類文明演變的地理規律。縱觀人類歷史地理，北緯30度線是古代文明帶的中軸線。埃及古都孟菲斯、巴比倫、波斯帝國極盛時期首都蘇薩，都在北緯30度線附近，楚文化也生成于北緯30度線的長江流域。武漢則處在長江流域的中樞地位。另一方面，從中國歷史地理來看，地處兩江交匯之處的城市本來就少，同時兼具兩江交匯、三足鼎立，再加上地處經濟腹地的城市僅有武漢一家。武漢“得中獨厚”，這個“中”，不僅是地理之“中”，更重要的是人類文明演變的中軸線，中國經濟腹地之中心，兩江交匯之中樞。這是支撐武漢樞紐地位的空間因素。

從天時來看，武漢的每一步發展都有支撐特定時代要求的發展要素。商代屬于青銅時代，武漢周邊恰好有銅礦。統一王朝需要漕運命脈，武漢恰好有輻射廣闊的航道網絡和碼頭資源。開放時代需要內陸開放門戶，武漢有通江達海的港航和門戶資源。工業時代需要基礎工業，武漢恰好建立了近代工業體系。當今時代，人類進入科技時代，武漢又有豐富的科教人才資源。可見，武漢不僅是得中獨厚，還得勢獨厚、得時獨厚，這是武漢樞紐地位的時間因素。

從人和角度看，武漢人善于抓住機遇，搶占先機，占領發展的戰略要地。東漢后期，武漢人抓住漢江中下游河網縱橫、湖泊星羅棋布的有利條件，開辟航線，發展商業，帶動了商業和造船業的發展，形成漢江商業中心，為武漢后來的“九省通衢”地位奠定基礎。明成化年間以后，武漢人又抓住漢江改道機遇，大力發展漢口，促使漢口后來居上。張之洞督鄂期間，搶抓洋務運動和盧漢鐵路建設等機遇，大力推進武漢新政。辛亥首義，新軍士兵在千鈞一發之際打響第一槍，扭轉中國歷史的發展方向。“一五”時期，武漢人民更是搶抓“武字頭”項目建設機遇，將武漢建設成南方工業基地。新時代，武漢人銳意創新，在光電子信息產業領域獨樹一幟，大力發展戰略性新興產業和未來產業。可見，“人和”乃是武漢樞紐地位得以確立的主觀因素。

從國家區域格局演變來看，不同王朝基于地域原因有不同的中心區域，如秦漢以關中為核心區，宋元明清則以長江下游江南地區為核心經濟區。但是，中國作為一個幅員遼闊的人口大國，對于任何一個統一的中央王朝來說，都需要中部地區作為經濟腹地和人口腹地。從軍事與國防角度看，中部地區既是戰略腹地，又是戰略樞紐。因此，伴隨國家的整合和發展一體化進程的推進，從東漢后期開始，南方地區發展加速，到東晉南朝時期，荊揚二州開始成為國家賴以立國的重要基地。“荊城跨南楚之富，揚部有全吳之沃”，地處中間的武漢依托商業運輸優勢，獲得快速發展。特別是唐代以后，伴隨國家經濟重心南移，武漢樞紐地位日漸凸顯和日漸加強。可以說，洋務運動在武漢突破，辛亥革命在武漢引爆，中國革命戰略在武漢發生重大轉變，都是這種國家區域格局演變的結果。

武漢的樞紐地位還是開放的產物。武漢很早就具有開放性，殷人南進時，武漢呈現出多元文化交匯格局，能夠接納四面八方的文化氣息，內陸楚地較早具有開放性。史料記載，東晉時，印度商船曾溯江而上經過武昌、夏口到達江陵。對國內市場的開放直接支撐了武漢的樞紐地位。“九省通衢”的地位是依托漢江和長江輻射九省而形成的，“天下四聚”的地位則主要依靠江西、安徽、浙江、湖南商人的開拓與創業。通過這種開放，武漢構建了幅員遼闊的市場腹地。從經濟腹地來看，武漢直接是依托江漢平原，間接則是通過漢江和長江，依托中原平原、洞庭湖平原和鄱陽湖平原，構建幅員遼闊的經濟腹地。近代，上海開埠后，漢口與上海的黃金水道形成。從1863年江漢關開關到1956年閉關，武漢直接對外貿易長達90多年，1980年恢復以來，武漢又具有了直接貿易的功能。這種直接對外貿易功能有力支撐了武漢的樞紐地位。

■ 樹牢歷史自覺，定位武漢未來

回望過去是要更好展望未來。當前，武漢肩負一系列重大戰略任務，處于進一步增強城市自信，樹牢歷史自覺的關鍵時期，我們需要再一次叩問武漢的未來，定位武漢的未來。

2013年，習近平總書記明確要求湖北“努力建設中部地區崛起重要戰略支點”，2024年，習近平總書記考察湖北時明確提出，湖北要“在長江經濟帶高質量發展中奮勇爭先，加快建成中部地區崛起的重要戰略支點，奮力譜寫中國式現代化湖北篇章。”如果說湖北是支點，那么武漢就是支點的支點。

當下我國正在加快形成陸海內外聯動、東西雙向互濟的全面開放格局。武漢位于長江中游，武漢港特別是陽邏港，經過十多年的建設，千萬標箱、億噸大港的目標正在逐步實現。武漢港已經成為全球最大的內陸內河港之一，為長江黃金水道建設作出了重大貢獻。在新的歷史時期，高質量發展以長江為主脈、為重心。作為長江經濟帶核心城市，長江中游的“重鎮”，武漢在長江經濟帶高質量發展中奮勇爭先，這是新時代賦予武漢的新使命。

武漢位于中部地區，與中部地區命運休戚相關。2023年，武漢成為中部地區首座GDP邁入2萬億臺階的城市。2025年2月，國務院批復，武漢是湖北省省會，中部地區的中心城市，國家歷史文化名城，國際性綜合交通樞紐城市。武漢要發揮中部經濟中心、科技創新中心、商貿物流中心、對外交往中心以及長江中游航運中心等功能，奮力譜寫中國式現代化武漢篇章。湖北省要求武漢努力在支點建設中當好龍頭、走在前列。

創新是當代科技發展的主旋律，也是重塑新時代武漢之“重”的核心。當前，武漢要在“科技強、產業強、經濟強”上做足文章，實現創新推動產業、產業帶動城市，推動科技創新和產業創新深度融合。這既是武漢培育新質生產力的關鍵一招，也是2萬億之上重塑新時代武漢之“重”的必然選擇。

■ “英雄”是武漢弘揚三大精神的生動實踐

城市是一個有生命、有意識的集合體。城市自信、城市自覺，是城市集體意識與集體意志的核心，是凝聚全體市民的核心價值，是引領城市發展的精神動力，是推動城市發展的軟實力。古今中外，城市的興旺往往與城市的精神有直接的關系。

在中華民族發展史上，武漢一直敢為人先。特別是近代以來，武漢是紅色沃土，是中國共產黨組織的重要發祥地、中國大革命中心地、人民軍隊建軍策源地，在黨的歷史上擁有眾多高光時刻，中國共產黨的許多第一次都發生在武漢。

百年風云中，尤其耀眼的是“28年紅旗不倒的革命奇跡”孕育了彪炳史冊的大別山精神；“與洪水進行了驚心動魄的殊死搏斗，形成了萬眾一心，眾志成城，不怕困難、頑強拼搏，堅韌不拔、敢于勝利的抗洪精神”；“在氣壯山河疫情防控武漢保衛戰中形成了生命至上、舉國同心、舍生忘死、尊重科學、命運與共的偉大抗疫精神”。三大精神凝結自黨帶領人民遭遇的血與火的重大考驗，是在克服無數艱難險阻的過程中凝練探索出來的，閃耀著革命英雄主義、愛國主義、集體主義的光芒。三大精神穿越時空，歷久彌新，當前在武漢的實踐中生動詮釋為“英雄的城市、英雄的人民”。

重塑新時代武漢之“重”，從精神層面上說，就是要打造新時代英雄城市，體現城市自信、城市自覺、城市使命、城市品質、城市動力。“英雄”本質特征就是擔當使命、貢獻力量。

第一，英雄的城市命題，植根于幾千年的武漢史乃至中國史。幾千年來，從盤龍城開始，武漢一直是中國歷史發展的地理樞紐。在中華民族站起來的過程中，武漢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黨中央在武漢召開五大，“八七”會議作出武裝奪取政權的重大決策，武漢是抗戰的中心等等。在中華民族富起來的過程中，武漢也發揮了重大作用：新中國成立后，武漢是工業南下、鋼鐵過江的地理樞紐。武漢的英雄特質是與生俱來，從古到今的。在中華民族強起來的征程上，武漢更要當好英雄。

第二，英雄城市植根于新時代的實踐。黨的十八大以來，武漢在踐行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中升華自身。全面加強黨的領導、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思想、高質量發展、治理現代化、探索超大城市現代化治理新路子等，都是城市英雄性的體現，貫穿在黨的十八大以來貫徹落實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之中，植根于新時代十年的偉大實踐，展現在武漢及武漢人民的擔當之中。

新時代英雄城市的精神內核，一概言之就是擔當——在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中擔當，在黨和國家事業發展全局中擔當，在長江經濟帶高質量發展、在湖北支點建設中當好龍頭擔當。

勇于擔當，這是時代精神。這種精神在實踐中、在發展中要做到五個“更”。一是更強的創新追求。創新是時代的主題，城市中要有更強的創新追求，為國家科技自立自強做更大貢獻。二是更大的開放視野。對內要有更大的開放視野，擔當國內市場樞紐功能；對外要有更大的開放視野、全球視野，瞄準世界一流的標準。三是更高的發展境界。要追求高質量發展、高水平治理、高品質環境。高質量發展是強國建設的首要任務，高水平治理是探索超大城市現代化治理新模式新方式，高品質的生產生活環境、創業環境、發展環境，是更高的發展境界。四是更廣的全局擔當。怎么起到龍頭作用？在發展能級跨越、科技創新引領、提升產業競爭力、發揮國內國際雙循環樞紐功能等方面起到示范引領作用。五是更足的前進自信。新征程上，武漢要當好先鋒、當好英雄，要有這個歷史自信、歷史自覺。

（作者為湖北省社科聯主席、華中師范大學教授）